徐冰对话戴锦华教授与张杨导演 谈《蜻蜓之眼》
从左至右:主持人《三联生活周刊》主笔袁越,当代艺术家徐冰,中国第六代导演代表人物张杨,北京大学电影文学系教授戴锦华 (图片来自新京报网 文章《徐冰40年回顾个人展开展,与戴锦华等共谈传统与当代艺术》)
2018年7月22日,华时代全球短片节(HISFF) 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办了“中国传统艺术观念如何在当代激活”的主题沙龙。此次活动恰逢尤伦斯举办“徐冰:思想与方法”四十年回顾大展, 海内外文艺界名人和文艺爱好者纷纷慕名而来。开场前,主办方放映了徐冰的实验电影作品《蜻蜓之眼》,在沙龙上,徐冰与北京大学电影文学系教授戴锦华、导演张杨、乐评人袁越就《蜻蜓之眼》的短片理念、传统与当代艺术的关系等进行探讨。
《蜻蜓之眼》全片由真实的监控镜头所拍摄的影像拼接剪辑而成,素材全部取自公共渠道。电影讲述女孩蜻蜓与技术男柯凡之间奇异的情感故事,通过现实生活中隐藏的危机和超出人类逻辑范围的事件,揭示了人的私密情感的脆弱性与当代生活处境的焦虑与不安。
谈及电影的创作理念,徐冰认为,用监控画面做一部剧情长片能表达出极强的概念张力。以往的电影每一帧都是演出来的,而用监控录像做出的电影,每一帧都是真实发生的。这样做成的电影既不是剧情片,也不是纪录片,而是一件边界模糊、无法轻易归类的艺术作品。为了拍摄这部影片,徐冰及其团队从网络上收集了大量监控素材,并依据视频影像反复增减修改剧本,整个制作流程展现了与传统故事片不尽相同的制作理念。
徐冰在沙龙上发言(图片来自中国文艺网 文章《“中国传统艺术观念如何在当代激活”主题沙龙举办》)
戴锦华教授对徐冰使用监控影像创作故事片的作法给予了高度认同。她认为《蜻蜓之眼》通过对瞬间的、真实的、碎片化的影像的组合,讲述了一个人文主题的故事,探讨了追寻内在自我的哲学命题。而这种探索也正是徐冰从事艺术创作以来一直在做的事情——回到本体论,回到媒介自身,传达出与表象完全相反的内容。戴锦华教授称,今天是海量影像的时代,是“有图没真相”的时代,徐冰用这样一种非人眼的影像,重新组合成一个关于人的电影。
张扬导演结合影片和自身拍摄经历探讨了真实与虚构之间的关系,并针对《蜻蜓之眼》的边界问题作出一番论述。他从《冈仁波齐》开始,注重真实与虚构之间的分寸感。他观察生活,提炼生活,再让人物重演自己。这样拍出来的电影虽然记录生活,但依然算是故事片,只不过对真实和虚构间的平衡需要更好的把握。 他是从拍虚构的剧情片出发,一步步走向真实,而徐冰恰恰相反,是从真实中寻找虚构。张扬也对徐冰创作《蜻蜓之眼》的勇气给予了高度赞赏,认为徐冰跳出了传统的叙事模式,拓宽了电影的定义。非电影领域的当代艺术家从不同的视角去创作影片,为电影增加了更多的可能性,如影像的实验性、媒介运用的复杂性等。
徐冰作品《蜻蜓之眼》海报
听完众人的评论,徐冰补充道,《蜻蜓之眼》选择电影来呈现,只是一种艺术手段。电影的桥段并不等同于艺术家真正想要表达的意图。在《蜻蜓之眼》中,他戏仿大片,非常认真地讲述一个古典的爱情故事,但这个故事本身并不是他想说的话。作为创作者,徐冰喜欢声东击西。比如,他为作品《天书》造了很多“伪汉字”,然后刻出来,印出来,别人认为这书一定很重要,然而这些“伪汉字”在吸引观者阅读的同时,又抗拒任何人进入。作品看似关于书本,却讲述了比书本身更丰富的内容。《蜻蜓之眼》这一乍看之下意图鲜明的作品,实则传达来更多信息,其中一条就是在当今急速变异的时代中,人类知识的概念是被动的,是无法被绝对判断的。
回到沙龙的主题“中国传统艺术观念如何在当代激活”,徐冰认为传统和当代无法被绝对地判断。传统、当代就像磁铁的两级,虽然相互转换,却又相互依赖,因此我们不能把传统孤立起来,而要在流动中看待。徐冰的作品具有强烈的当代性,但其精神内核却体现出一定的传统文化特点。在与沙龙同期举行的徐冰40年个人回顾展“思想与方法”中,《天书》、《英文方块字》等作品就是将传统与当代紧密融合的例子。
实习生吴梦月发自纽约